今天跟關心部落工作的朋友談我們對台東建和的協助狀況,談到企業打算為部落的孩子募集樂器的事,因為在近日來一系列關於水蜜桃阿嬤的討論後,覺得做公益要慎重。朋友也說了,幫助人好像很單純,可也有不簡單處。
我一直都覺得「善意」是非常重要的、是基本前提;然而,徒有善意,卻不保證不會造成傷害。
雖然人的工作變數很多,
善意+周詳的規畫,或許可以減少一些可能的疏忽遺憾,讓善意不打折。20多年前,我才進入醫院社會工作,每每被記者追著問:有沒有悲慘的個案可以報導?我總在錯愕中設法閃人。因為我沒辦法認同〞悲慘〞是個報導的篩選標準,也相信保護個案的隱私是我的責任。就這樣初出社會的我沒多久就被記者貼上一個:「不喜歡記者」的標籤。
經 過多年的發展,台灣社會好不容易慢慢建立了由社會團體扮演起〞資源中介者〞 角色,讓願意提供資源的個人和組織有可放心托付的中間人,也為需要幫助人的人做適當的服務規畫,讓有限的資源可以有最大的發揮。卻又在這些年來媒體的一波 波〞發掘、報導個案〞的風潮下,讓社會資源的整合倒退了許多。
媒體的善意當然很重要,但媒體是否適合扮演為需要幫助者籌募資源的角色呢?
媒體會花多少時間來了解評估案家的〞真正需求和可用資源〞之間的落差,以及如何讓資源為案家所用…等等,這其中是有著諸多的建立關係過程,以及共同規畫準備的過程的。
曾 在高雄傳播學院出版的〞智慧關懷~羅倫佐採訪的省思〞一書中,讀到諸多記者對當時採訪的省思,因見張家媽媽抱著發病的孩子落淚,被深深地感動而做報導,然 而後來發現單面向的、蓄意放大的、報導帶來很大的影響,待覺案家狀況與報導間有落差時,已難再說什麼。也因此會有諸多媒體人共同撰寫出這本〞智慧關懷〞。
從 社會工作者的角度看,個案之所以會需要外界的協助,很少是單一因素造成的,而且,當事人最初求助的點,經過整體了解評估後,往往會發現問題的處理核心並不 在那。這個過程是需要有相當社工經驗或專業的人才做得到的。錢很重要,但案家會陷入困境,往往跟處理錢的能力、態度是有相關的,何時?如何籌募?如何運用 所需經費等議題都是需要審慎規畫的。
另一個待討論點:
因為不同的困難或匱乏而需要協助的人,是否就必須把自己放在鏡頭下,被巨細 糜遺的觀看;再且,當受助端說同意透過媒體曝光籌資源時,對曝光的理解是什麼?對可能面對的情境價有多少的理解和心理準備?看到水蜜桃阿嬤一家人的臉孔、 故事在短短幾天內,不斷出現在各 新聞媒體上;每個孩子被放大特寫在網站上;接下來還會放在繪本上繼續傳播…
針對這樣的衝擊,拍攝團隊和輔導團隊有什麼事先的評估、事後的陪伴因應規畫嗎?
提供協助的過程如何對待和保護受助者的隱私,如何維護當事人的尊嚴,是助人工作中基本的要求;然而卻是此時此刻台灣媒體最難做到的事。從捐助者的角度看,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善意被利用或濫用;所有捐助者當然希望自己真的幫得上忙。可是過去幾年的〞被放大的〞負面經驗報導,讓許多捐款者對中介者存疑,或者堅持自己送達給當事人,(大家跑到泰崗部落去找水蜜桃阿嬤,影響她農忙),協助和受助者的成本都變高了。
我相信,多數人、多數時候都是因為關心、出於想幫忙的善意,這個出發點是寶貝的、是重要的。然而,少了充份規畫、少了周延考量的善意,是否總帶來一些遺憾呢?
張家三兄弟、玻璃娃娃、水蜜桃阿嬤‧‧.都是大家記憶猶新的案例。
在追求服務效能的時代,〞 可信任的資源整合和服務規劃組織或個人〞是非常重要的。
媒體、記者是否要以這樣的角色自居呢?是否承擔得起這樣的角色呢?
而,你、我、我們的社會又希望誰來做好這個角色呢?